作者:欧阳黔森,贵州省文联主席、贵州省作协主席 四 屹立在山之巅,晨曦柔润的光芒乘风而来,刹那之间天空湛蓝无暇,眼前莲花般的云朵盛开。我不由心花怒放,向着远山吆喝,远山回荡起的一阵阵嘹亮之声把我叫醒了。 一夜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也影响不了我的敏捷。翻身而起,推开窗户,山峦连绵,碧树葱郁、芳草茂密,鲜花摇曳,疑似天上人间?昨天晚归,竟然还不知道,自己住在这样美好的地方。 年轻的时候,我曾是一名地质队员,在野外跋山涉水八年,喜欢在山水之间流连忘返,那是我放松自已的最佳方式。年过半百之后,我常沉湎于回忆之中,这些年夜里只要有梦,梦中不是在爬山就是在过河。醒来,仿佛又年轻起来,心情也愉悦起来。有了这样的心情,当然要去行走一番,刚出酒店大门,遇见了县文联的美丽小姑娘。我又只好止步,退回了酒店。 她说,邓兆桃书记昨晚已连夜赶赴道真县,在那儿开脱贫攻坚现场观摩会,她委托吴起县长陪您吃早餐。我是本想拒绝说不用了,吴起县长也忙,该忙啥忙啥去。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看她花一样的笑容,我想算了,别为难人家小姑娘了。凡是下基层我从不为难人,也不会为难一个小姑娘,虽然此时我的愿望是自由自在地出去走一番。 吴起匆匆地来,匆匆地走。二十分钟的早餐时间里,我们见缝插针的交流显得务实而真诚。他说他一会儿还要急着赶往贵阳开会,问我还想去哪里看看。 我说,哪里最偏最远最难走? 他说,桴焉镇的红岩村“花开千年”。 我一听,感兴趣了,不仅因为偏远难走,还在于顺耳的地名。我说,好一个“花开千年”,看它怎么就花开千年了。 还是说走就走。 离开县城,我习惯性地看了一下表,5月7日上午8点整。 车速非常快,是因为眼前的公路宽敞而平整,看得出这是一条新路。虽然在这大山里改变不了弯道多坡度大的问题,但以我常下乡的经验,这样的“康庄大道”确实少见。 也许曾是地质队员的缘故,进了大山我就高兴。这一兴奋就无话找话说,我对同车的刘晓峰说,奇怪了,叫“敷衍”镇,咋个不叫“了事”镇呢?这一敷衍了,还不就了事了。 大家笑了起来,都说这地名太别扭。因为,当时我们不知“桴焉”和“敷衍”区别实在太大了。乍一听“桴焉”镇?没有来过,戓者不经解读,再戓者没看见公路上有醒目“桴焉镇”的指示牌,谁都会往“敷衍”上想,在贵州话里“桴焉”和“敷衍”是一个音调。 后来,我查过《辞海》,“桴”和“焉”这两个字,不成为词组,“桴”多指房屋的小梁,“焉”多为语气词,多用于反问句,怎么?哪里?如果这两字非要组合一起,从俩字本意来讲,就成了“小屋梁”在“哪里”?这岂不乱了套了。你说“桴焉”这两字组合在一起,谁都会往“敷衍”上去想也就不足为怪了。无疑这“桴焉”就是桴焉镇的专用名词,别无他用。 后来,到了桴焉镇,陪同的人说,要不先进镇里看看去。我开玩笑说,算了,就别“敷衍”了。我们先往山里走,先看最远的。车一进入九道水国家森林公园,就开始盘山而上,起初我并没有意识到这山有多大多高,一路上大雾蒙蒙,几乎看不多远,只是感到车不断地盘旋转弯,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几乎让人坐不稳。见驾驶员小王一点也不落下前车,同车的刘晓峰有些芥蒂地指着前面的车说,他们天天下乡,习惯了,幸亏雾大,看不见悬崖峭壁的,要不吓人得很。我知道,他担心驾驶员小王不熟悉这样险峻的山道。为了让刘晓峰安心,我说王俊你没必要紧跟,只要我们慢,前面会慢下来的。小王说好,也未见他有慢意思,我也懒得再说。小王跟我下乡十年有余,我们一起走过的险路太多了。爬了都快一个小时了,车还未钻出阔叶林带,说明山体巨大,以我搞过地质工作的经验,知道今天遇见高海拔的大山了。赶紧打听,才知道这山的主峰叫黄砂岩,海拔1837.8米,是大娄山脉的最高峰,也是自然保护区,总面积32448公顷,森林覆盖率78.8%,处于大娄山脉的主体部分。 大娄山脉的最高峰,也就是遵义市辖区里最高的地方了。听了介绍,我很高兴,无意中到了这块土地上的制高点,岂不快哉!我又是个见了高山就想翻越的角色,虽然在贵州山的背后还是山,这也不能阻挡我翻山越岭的欲望,常常还乐此不疲。 了解到正安最低处为海拔448米,那么与最高处相对高差达1400米左右,真可谓是河谷深切、山陡坡大、峻峭雄伟。贵州是唯一没有平原支撑的省份,山多是这里最为显著的特征,东有神奇峻峭的武陵山脉、南有秀丽多姿的苗岭、西有磅礴壮丽的乌蒙山脉、北有巍峨挺拔的大娄山脉,拱托起云贵高原东部的贵州部分。贵州多为典型的喀斯特地貌,这种地貌的特点是极度美丽,但是极为贫瘠。这也是贵州为什么被称为全国脱贫攻坚的主战场的原因。 以前,凡是贵州人都知道一句黔地谚语:“纳威赫去不得,务正道吓一跳”。这指的是乌蒙山片区的纳雍县、威宁县、赫章县,武陵山片区务川县、正安县、道真县。一目了然,这六个县都是国家级深度贫困县,正安县位列其中。 如今,正安县脱贫了,彻底甩掉了绝对贫困的帽子。既然,我来到正安就要眼见为实,昨天,我眼见为实的东西已记录下来,今天,我的眼见为实就在前方,虽然道路崎岖、山高路远,又有何惧哉! 当车盘爬上云端,视线豁然开朗了,眼前是茅草丛生的山道,抬眼是雄伟的山之巅——黄砂岩。蔚蓝的天空碧玺般纯净,在这蔚蓝的衬映下,高高耸立的山头显得雄浑而庄严。 在这样的高度,最多的植物就是茅草了,还好,在其间穿行并不影响我们的视线。俯瞰,不见茂密的森林,云雾笼罩着山谷;望远,白云像大海一样无边无际,那一座座连绵不断的群山,像永不沉没的船队。这样的景象,人生能感受几回?于我而言,每历经一次,我都会再次年轻一回,充满活力。此时,我目光清晰,心潮澎湃。年轻的我们在这云海之间,仿佛正在体验大唐诗人元稹的豪情壮志——“乘长风破万里浪”。 记得伟大领袖毛泽东主席曾对青年人这样说过:但是归“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上八九钟的太阳。中国的前途是你们的,世界的前途是你们的,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毛主席的这句话,曾激励无数的青年人,他们怀揣着崇高的理想大步向前,任凭风吹浪打毫不动摇,无所畏惧。向前、向前,在这支勇往直前、人头攒动的队伍里有一个叫习近平的青年,现在他就是人民群众爱戴的人民领袖。他挑起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担,以世界的眼光关注全球命运,为世界贡献中国智慧,大国担当。 今天,习近平总书记亲自指挥了这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工程——脱贫攻坚战。青年人没有怯战,依然走在时代的潮头,自精准扶贫实施以来,如火如荼的脱贫攻坚一线,青年党员干部总是冲锋在前的排头兵、主力军。 如果说贵州是全国脱贫攻坚的主战场,那么乌蒙山片区、武陵山片区就是贵州脱贫攻坚的主战场,像“纳威赫去不得,务正道吓一跳”,这样的深度贫困县更是主战场中的主攻方向,而桴焉镇红岩村花开村民组等便是主攻方向的最后堡垒。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今年是决战决胜脱贫攻坚和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收官之年,要千方百计巩固好脱贫攻坚成果”,中共贵州省委、省人民政府要求全省上下必须坚持目标不变、靶心不散、频道不换,一刻不能停、一步不能错、一天不能耽误,不获全胜决不收兵!要扎实做好脱贫攻坚普查,抓牢抓实挂牌督战;做好教育、医疗、住房和饮水安全保障查缺补漏工作、保持问题动态清零;进一步完善返贫监测预警和动态帮扶机制,持续巩固脱贫成果,确保全面脱贫不漏一人、不漏一户! 今天,我将看到的就是这最后的堡垒,要是这最后的堡垒漏了一人、漏了一户,我想是目所能及的。 刘晓峰的电话响了,接听中他转诉说前方有村叫桃子坪,有个青泉搬迁安置点。我说看看。 据介绍桃子坪村地处桴焉镇西北部,平均海拔1100米,国土面积27.8平方公里,耕地面积4520亩,森林覆盖率63.4%,全村辖23个村民组780户3331人。2014年以来,全村建档立卡贫困户256户1082人,贫困发生率高达32.59%。2014年脱贫35户155人;2015年脱贫41户202人;2016年脱贫53户257人;2017年脱贫23户97人;2018年脱贫41户139人;2019年脱贫64户232人。其中搬迁至瑞濠安置点、桴焉安置点146户715人,目前全村建档立卡贫困户156户581人,现行标准下贫困人口全部脱贫,已达到贫困村出列标准。 目前,全村基础设施完善,保障了群众生活质量。原来有140户饮水安全有问题,通过修建4口水池,问题得到彻底解决。通过水泥电杆取代木电杆和增设变电4处,使147户告别了电压低、电压不稳的情况,达成用电安全标准。公路从无到有,从没有一条硬化路,到现在的组组通硬化公路,共计31.2公里;进寨路、连户路硬化8.9公里。新建基站1个,解决了之前的7个村民组无网络的问题,现已达到全覆盖。村里原有老旧房屋726间,通过易地搬迁拆旧,增减挂钩、重建等方式,其中全面消除老旧房,仅有21间通过危改全面达到入住标准。全村义务教育阶段的学生321人,其中1名三残儿童,通过送教上门的形势,无1例辍学生,教育资助实现全覆盖。全村贫困户1082人实现100%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保障。人均收入2014年才2968元,通过劳动力转移,就近务工,公益性岗位安置,产业发展等方式增长到目前的8128元。 一下车,眼睛一亮,在这大山里还有这样的世外桃源。走在青泉安置点的中心小广场上,看着周围三层的小楼房,心想,我要有一幢该多好呀!在这里写作,与村民们共同生活,融入他们、熟悉他们,成邻居、成朋友,再写一部关于他们的长篇小说。自从我在陕西长安县皇甫村,参观了柳青生活过十四年的故居后,就一直幻想,有一天我也能像柳青一样,长期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创作出一部《创业史》这样的经典长篇小说。有了这种想法,只要见到好村庄,我就在心里想这事,可想归想,真的要做起来,就有点天方夜谭之感。 我坐在了村民吴忠友家门口的板凳上,还在想这事。吴忠友家这个位置视线很好,几十幢小楼一览无余。我甚至开始在心里评估网络、通讯、交通以及该选择哪一幢小楼。后来心里一笑,又天方夜谭了,农村的宅基地和房屋不能买卖,租一幢小楼也许可以,那楼主一家又住哪里去呢?党和政府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从危房中搬迁到这里,就是要改变他们的生活,让他们彻底与贫困告别。那么,无论怎样的理由,我想获得一幢楼房的想法,实在是太自私,太不切实际了,岂不是与搬迁的意义背道而驰?再说,谁也给我办不了这事,对标习近平总书记严厉要求的六个精准,移民搬迁制定了一系列精准的政策和措施,你不在其之列,谁也办不到。最后,我在心里扇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这样的响亮像重锤,猛击之下,让人幡然醒悟、豁然开朗。“感谢共产党!”“辛苦了共产党,幸福了老百姓!”这些在我走村过寨时不绝于耳的肺腑之言,此时就在我耳畔回响。这足以说明中国共产党始终把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的执政理念深入人心,温暖人心,从老百姓的获得感和幸福感以及扬起的笑脸中,感同身受的我,人格得到提升,心灵得到净化,灵魂得到升华。 我的这些想法,在脑子里速度非常快,简单一点说就是闪念,闪念有多快?达不到光速,至少是超音速。无数闪念在大脑里此消彼长,也未影响与大家的交流。 桃子坪村的第一书记介绍说,这青泉安置点起建于2018年5月,2019年全面完工,安置农房34户136人,其中贫困户5户12人。现已全面入住,基础设施建设配套全面完成…… 我打断他的话说:“县城里的瑞濠移民安置点这么好,为什么要在这里搞安置点呢?” 我这句话是相当的刁钻,成竹不在胸的人很难回答这样的问题。你想,既然要搬迁,谁不往条件好的地方搬?瑞濠移民安置点的规模,比乡镇都大多了,各种惠民政策可谓不胜枚举。为什么要在这大山深处搞规模不大的安置点,既然没有离开这里,这样的就近搬迁,是否能达成真正脱贫的目标和彻底改变他们的贫困呢? 当然,问题刁钻,不等于气氛紧张。我们一行人坐在村民吴忠友家后,来了几个邻居,大家抽烟的抽烟,喝茶的喝茶,不紧不慢,随意地闲谈式地拉起家常,大家都很放松,我们就是过路讨碗水喝的客人,而主人们也很热情,挽留了我们歇口气。大家可谓其乐融融。 第一书记说:不是所有的人,都想农民变市民,有的人有故土难离的思想,有的人是根本不习惯城镇的生活。我们做了大量的劝导工作,嘴巴皮都磨起老茧了,也没用。 我说,这个问题在其他地方也普遍存在。 桴焉镇的负责人说:是的,这种情况是不能强干,我们就因地制宜,实在不愿离开的,我们就近安置。危房不能住人的,有地质灾害隐患的,我们必须耐心劝导,不达目的决不收手,群众的安全必须有保障。 刚才一坐下,相互简单地介绍,人有点多,几个村民的名字和模样我是牢牢地记住了,要说镇领导我还一时真没对上号。这也是我的缺点,人家基层干部在脱贫攻坚中的付出实在是太多太大,感人的故事也层出不穷,可是,在服务者和服务对象之间,我更容易记住后者,因为后者是哭还是笑才是服务好或是坏的关键。有一句这样的歌词,一唱起来,就让人怦然心动: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却知道你为了谁……”。这正是千千万万共产党人的形象,他们在脱贫攻坚一线默默地奉献着,干出来的却是举世瞩目的伟大工程。 知道了眼前这个人是镇领导,不知道是书记还是镇长。那时候问人家是书记还是镇长有点跑调,因为那时我们话点在脱贫攻坚上。为了活跃气氛,我幽默了他一把。 我说:了事“敷衍”了事。敷衍要被问责,要能了好才行呀!这脱贫攻坚的事,要是了不了,你们脱不了手。这问起责来,严厉得很哟。 大家都笑了起来,我又问了“桴焉”这个名字的来历,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才知道这名称来自一种叫五倍子的树,五倍子是树的果实,是一种常见的中药材。在这大山里,到处生长着这种树,而老祖辈都叫这种树为桴焉树,叫的人多了,时间长了,桴焉就成镇名了。 我说,言归正传。刚才的事,还没讲完! 第一书记说:有的群众比较固执,我们一年之中去他家的次数都数不清了。 我说,咋个搞定的。 他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我说,这个是当然的,但即便这样,我知道,你也搞不定。 他笑了起来:是搞不定。 我也笑了:说说你咋搞定的。 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就天天去他家,结果他不好意思了,说我这娃娃大老远的来帮扶我们也不容易,我知道,我不脱贫,你们是脱不了手的。行,你别再来了,我搬!我搬! 我学着老乡的口吻对年轻的第一书记说:你这娃娃有水平,搞不过你,服了你还不行呀! 在座的哄地一下都笑了。 我递了一支烟给吴忠友,给他点燃后说:这是谁家? 吴忠友指着一幢楼说,今天他不在家,干活路去了。 我说,干什么活路。 吴忠友说,他们家种了中药材白芨,清草去了。这时节,白芨长得好!草也长得快,不拔草不行。 我说,你家没种? 他说,我在外省打工,今年没出去,我们几兄弟轮流在家照顾八十岁的老父亲。 我说,你是孝子呀!那你不出去打工,收入从哪来呀(我又扭头对着第一书记),这影响人均收入的硬坎坎么? 第一书记自信地说,不影响。我们村都达到退出贫困标准,很多人家远远超过退出标准。 这时,吴忠友八十岁的老父亲,提了一坛蜂蜜出来,请大家每人吃一碗。 我一听吓了一大跳,有请喝蜂蜜水的,请人吃一碗?这些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喝与吃,区别实在太大。没经历过的人,不知其中的利害之处。要不,你吃一碗原汁原味的野生蜂蜜试试,才知道它的利害之处。记忆中,我这辈子,在三十三年前曾吃过一碗蜂蜜。那是1987年,我在武陵山脉的主峰梵净山一带搞地质化探工作,那山比这里山还大,有一次在深山处遇见一养蜂人,他很热情地非要我们一行三人吃一碗蜂蜜,说实话,那时候我们又饥又渴,当然毫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结果这一甜,甜了我们三天,三天都不感觉饥饿,真是甜到心里头去了。 有了这样的经历,我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老人家谢谢!谢谢! 吴忠友说,老师!整一点嘛,这蜂蜜甜得很,养人哩! 第一书记说,这蜂采的都是中草药的花,老百姓称之为药蜂蜜,真养人!整一点,尝尝,也给我们宣传一下。 我说,好好!一碗是整不下去的,这蜂蜜一匙整下去,甜一天哩!好!就甜它一天。 吴忠友说,我养蜂蜜,还种方竹,收入也不少。 我咽下一口蜂蜜说,不少是多少。 村民姬安余说:不比打工挣得少。你信不? 我笑了起来说:我信,你姬姓可是黄帝姓,周朝国姓,姓姬的话不会假。 姬安余咧嘴笑了说,我们这里大多姓姬。只有几家姓吴。 我说,全国姓吴的比姓姬的多,这里姓姬的可比姓吴多,你们姓姬的没有以多欺少吧! 听了我半开玩笑的话,大家都笑了,姬安余和吴忠友笑得更开心了。都说他们几辈人生活在这山上,从小就没听说,谁家和谁家结仇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令人难忘的,我不敢肯定是否我们还有再次见面的机会,毕竟到这样遥远的大山里来,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今天,我们只是路过这里,可是,在人生当中,有许多美丽的路遇总是让人难以忘怀。 别了,这个曾让我心动,并想居住下来的地方,它的名字叫青泉。这里纯朴而善良的人们,以及我们在一起时快乐和开心的笑声,将永远珍藏在我的记忆里。 红岩村有多大,说起来令人惊讶!它的土地面积竟然达到了29.25平方公里。后来,我见到红岩村支书郑兴涛时,很同情地问他,你有33个村民组,1041户人家,4401口人,零星散落在29.25平方公里的大山深处,你要把每个村民组走完的话,没有十天半月的,你做不到吧! 像我这样有着八年野外找矿勘探生涯的地质队员,这样的大山是太熟悉不过的了。我第一眼看见郑兴涛,就已经把他列入了脚力强、耐力好的那种人,这样的人就像年轻的地质队员一样,跋山涉水、日晒雨淋的,根本不在话下。我是曾经年轻的地质队员,他是当今脱贫攻坚一线的年轻干部,我们这种常年与大山为伍的人,对于行走的估测几乎不会有误差。 他听了我的问话后,不假思索地回答:是要这么长时间。 我说,还要有你这样脚力的人。 他说,是的,一般人做不到。 我说,扶贫干部,就不是一般的人。 我没有告诉他,我是曾经的地质队员,这样的话,他肯定会觉得不足为奇的。在他不知我是曾经的地质队员的情况下,听了我这种一上来就区别于一般作家的问话,他在心里一定很惊讶,这个作家不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