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围寺悲歌

■曾志

在永丰县瑶田镇水心村东头，有一个练兵水寨遗址，叫河围寺。

水寨为圆形，围内面积80多亩，四周为夯土城墙，墙高约1.5米，土城外周围为环形护城河，宽约近百米，深约3米，可乘木船环游。

七百余年前，瑶田水心村有位叫罗开礼的青年，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他博览群书，记忆超众，才学卓然。他本可以有一个很好的前程，像他村前那条清澈的藤八河奔涌向前，入赣江，汇长江，投入辽阔的大海。可他处于南宋王朝风雨飘摇时期，朝廷腐败，权奸当道。满腹经纶的罗开礼不满社会黑暗，不愿与当权者为伍，不去参加科举考试求取功名。他将远航的船锚泊在家乡的码头。他在家习文练武，广交武林侠客和江湖豪杰。他将自己的宏图大志深藏心中。1273年，他在水心村东500余米的荒坪内挖池筑岛，建房其上，聊以闲居，并自取名为“水心”。

现在推测，应该先有水心先生，后有水心村，村以先生之名而名。河围寺当然是后人叫出来的，他原来应该是水心先生的世外桃源，是水心先生的心灵寄托地。

年逾古稀的水心先生终未能战胜世俗，他迫于压力不得不走出自己筑就的城池。他背起行囊前去都城参加廷试。他一试即中，进士及第。朝廷派他去袁州做儒学教授。踏上仕途，教化民众，本是件荣耀之事，可罗进士看到南宋王朝摇摇欲坠，积重难返，便以家事繁多为由，向朝廷请辞。不久，南宋朝廷又颁发一道圣旨，改任他为武冈军教授。

皇命难违，罗开礼匆匆赶往湖南武冈军赴任。

随着蒙古大军步步进逼江南，半壁江山烽火连天，南宋王朝危在旦夕。临危受命担任丞相的庐陵状元文天祥领兵抗元。当他听说永丰有一个能文善武忧国忧民的志士，就心急火燎地来到瑶田水心村。罗开礼在他的城堡内设宴盛情款待这位年轻的右丞相。宴席上罗开礼与文丞相相见恨晚。他们肝胆相照，推心置腹，畅谈国事。

这是一场英雄的相会，这是一次灵魂与灵魂的呼应，这是一堆干柴与烈火的舞蹈。

从此，中国历史多了一个驰骋疆场荡气回肠的忠义故事。

这一年，文天祥40岁，罗开礼76岁。这位南宋末年的廉颇在文天祥的感召下，弃任武冈军教授，倾其家资，募养义兵，在他的桃花源深挖壕沟，夯筑城垣，操练义军。

1277年7月，罗开礼奉旨出师，大败元军，进驻永丰县城，出任永丰知县兼招抚使。8月，元军急调五万铁骑，直捣赣南兴国。宋军寡不敌众，文丞相被困永丰君埠空坑。罗开礼率兵救援。为掩护文丞相突围，罗开礼换上丞相衣冠，引诱元军主力追赶。罗开礼只身躲入陶唐大仙岩溶洞，由于叛徒告密，终被捕入狱。

罗开礼在狱中坚贞不屈，严词拒降，大骂元军：“我为大宋义士，虽锅汤刀锯，亦何惧焉！”并在监狱墙壁上题词：“此身断不望生还，留得芳名在世间。大地尽为胡血染，好藏吾骨首阳山。”绝食8天，卒于狱中。文天祥闻此噩耗，亲自披麻戴孝，并作《祭招抚使罗水心先生文》，哭祭曰：“江西义士勤王者众，未有如公之劲气诋胡，奋起死节，捐躯就义。若风霆日星，忠烈伟哉！”

第二年12月，文天祥在五坡岭（今广东海丰北）被俘。公元1279年，元军在崖山海战消灭了南宋最后的抵抗，陆秀夫背着8岁的小皇帝赵昺投海而死，南宋灭亡。文天祥被押到元大都，元世祖忽必烈屡劝其降。文天祥宁死不屈，1283年被杀于现在的北京城。

后人在水寨中心为纪念文天祥和罗开礼修建了大忠祠，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人在大忠祠旁边建有佛殿和竂房。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瑶田公社在河围寺建畜牧场，还办过农业中学。1984年村民重建寺庙，建有大雄宝殿和僧竂等。寺内除供奉释迦摩尼佛等菩萨外，还供奉孔子、关羽以及寿星与财神，身穿战甲、外披长袍的水心先生罗开礼雕像也排列其中。2019年，河围寺水寨被列为第六批省文物保护单位。

水寨现在仍四面环水，孤岛一样静卧于苍茫的田园之中，早已没有了刀枪剑戟的打杀声。寨内长满了松樟竹杉和很多不知名的阔叶林和灌木林，郁郁葱葱，无比茂盛。鸟雀在林中欢呼飞翔，这儿已经成了它们的天堂。清风徐徐拂过树梢，传出呼呼的声响，仿佛林中飘来悠长而深沉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