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扬桂 根据道光《宝庆府志·大政记》记载:“上下梅山溪峒,其地千里,东接潭,南接邵,其西则辰,其北则鼎。”按现在的行政区划,梅山的范围东至长沙、湘潭,南接邵阳、永州,北达常德、益阳,西连怀化、湘西。而其核心则在新化、安化一带。 隆回县与梅山核心区域新化接壤,其中高平、金石桥、鸭田、荷田、岩田等乡镇的一些区域原本属新化。魏源的家乡隆回魏家塅,属于上梅山地域。 魏源读书破万卷,同时主张行万里路,友天下士。他交游很广,朋友很多,《魏源师友记》记载的师友多达230余名。李柏荣称魏源是交友之道中“最有宏就者”。其中对魏源影响和帮助较大的师友,不乏梅山地区人氏。如岳麓书院山长袁名曜及近代舆地学奠基人邹汉勋,与魏源均属隆回人;魏源的良师益友邓显鹤是上梅山新化人,陶澍是下梅山安化人。 比魏源大17岁的陶澍,与魏源同受梅山文化滋养,同出于岳麓书院,同乡同学同道。他在年轻的时候,曾游历到魏家塅,得到魏源祖父孝立公的赏识和资助。1814年,魏源随父入京应考和游学。任散馆编修的陶澍读到魏源的诗文,感觉笔墨儒雅淳厚,向京中好友广为推荐。陶澍赴任川东兵备道前,魏源题《陶云汀庚午出蜀入蜀图即送其观察川东之行》诗五首,为他送行。后来,又不辞蜀道难行之苦,专程去四川探望,沿途写下《蜀道行》《剑阁》等诗篇。 1825年以后,陶澍任江苏巡抚、两江总督,他邀魏源入幕共事,促使他形成了“以海运代河运,以商运代官运,因商用商”的漕运改革设想,实行“废纲改票,招徕民贩”,形成“改道不改捆,归贩不归商”的盐政体制。 魏源和陶澍具有梅山人务实的性格特征,他们鄙弃空谈,倡导实学;正视现实,兴利除弊。可以说,道光时期的所有重大改革,都是由陶澍发起,陶、魏共同设计、执行。没有陶澍,魏源只能纸上谈兵;没有魏源,陶澍的改革则缺乏理论先导。 魏源和邹汉勋同列“湘中三杰”,且有共同爱好、相似遭遇,两人如湖南《大公报》主编李抱一所言“交最厚”。当时有句顺口溜:“记不全,问魏源;记不清,问汉勋。”魏源考究众说纷纭的“三湘”含义时,为使自己的观点更有把握,与舆地世家出身的邹汉勋进行书信探讨。得到认同后,魏源才在《三湘棹歌》诗的小序中,推翻了幕主、至交陶澍“不可改变的定论”,正式以资湘(或称“潇湘”)、蒸湘、沅湘为“三湘”正名。 魏源与邹汉勋颇多唱和。他们同为望云山之子,都吟咏过这座人文仙都。魏源写有《题望云山禅寺联》:“丘壑怡神,烟外青峦添画意;江山入韵,天边白鸟助诗情。”邹汉勋留下“我家住山麓,十季始一游”“清风荡白云,残碎依山椒,知能豁远目,中途莫滞留”等诗句。1830年秋,魏源随杨芳西征,邹汉勋题诗《闻魏默深之征西幕府》,为他送行。1839年,邹汉勋协助邓显鹤刊刻《船山遗书》。正在著作《诗古微》的魏源,因他的帮助,得以对船山的《诗广传》先睹为快,从中获得殊多收益。魏源写作《海国图志》《圣武记》等鸿篇巨制时,都向邹汉勋征求过意见。 1852年,罗典奉朝廷之命帮办湖南军事,邀邹汉勋同行。行到半路,邹汉勋临时变卦,要去高邮拜访魏源。这一次,他在高邮州署留居了好几个月,为魏源的《海国图志》《书古微》绘制地图和插图。他们合撰了《尧典释天》一卷。魏源还把刚写好的《辽史稿》拿出来,请他参订。对魏源著作中诸如星相、堪舆方面的图解及术语,邹汉勋认真审订。 当时,东南战火连绵,邹汉勋准备回家乡。为免遭不测,魏源将所著《辽史稿》及《书古微》未定稿,托他带回家乡珍藏。邹汉勋到达长沙时,闻听弟汉章所部被太平军围困在南昌城中,他便募兵前往解围,最后死于战火之中。 在魏源的梅山乡友中,新化邓显鹤是研究过梅山文化的学者,曾经辑录并论述梅山盛行的《哭嫁歌》。邓显鹤比魏源年长16岁,但因为比邻而居,两家相距不过数十公里,所以常在一起讨论书稿、切磋学问。 据魏源《北上杂诗七首同邓显鹤孝廉》记述,1814年,年方二十的魏源,以拔贡身份与邓显鹤一同进京。他首次进京,便选择与邓显鹤同行,可见关系非同一般。这次北上,二人增进了了解,加深了感情。 时过7年后的一天夜里,邓显鹤泛舟湘江,独自边饮酒边检点行箧,看到魏源的手札,灵感勃发,写了一组8首诗,以诗代简,寄给魏源。邓显鹤在诗中引魏源为知己,将他比作“相如”,期望他重振诗坛雄风。1822年,魏源喜中南元。邓显鹤赋诗《寄唐镜海太守鉴,兼简陶云汀方伯、魏默深孝廉》志贺,称魏源“爱我如昆弟”,赞誉“魏子举京兆,褎然称南元”。 1838年夏天,邓显鹤受魏源之邀,来到阔别十年的扬州,并夜宿絜园,写下《宿扬州魏默深絜园留题一首》,抒发故友重逢的喜悦。1843年秋,邓显鹤的新著《沅湘耆旧集》付梓,给魏源寄去一部。魏源阅后致信邓显鹤,对著作作了评述,建议改书名《三湘耆旧集》。两年后,魏源写出《圣武记》14卷和《海国图志》50卷,当即将书稿寄给邓显鹤,请他提出批评。 综观他俩的交往,可以发现,邓显鹤对魏源的学术思想有较大影响。邓氏在辑佚地方文献和方志编纂方面功不可没,他主修的《宝庆府志》及两《耆旧集》都是魏源案头常翻之书。在学术上两人同属湖湘经世派,李元度将魏源的事略附在邓显鹤事略之后,足见他们之间的联系和影响。 岳麓书院山长袁名曜,是隆回侯田袁光伍的后裔。1813年春,魏源进入岳麓书院备考拔贡。虽然只有短短的10个月,因为遇到良师,加上自己用功,这年秋,魏源顺利通过了拔贡。袁名曜“为文意格高浑”,“遇事议论锋发”,“足迹遍天下,尤留心舆图阨塞,河渠险隘,古今沿革”,对魏源后来重视历史、地理,以及水利方面的研究,起了引路奠基的作用。也是在袁山长身边,岳麓书院所倡导的经世致用学术思想在魏源大脑中扎了根。从那里一回来,魏源就在自己住宅门上题写了抒发经世致用志趣的门联:“读古人书,求修身道;友天下士,谋救时方。”又题联赠堂兄筠谷:“能致用便为实学,识时务不是愚人。”表明要以经世为己任。 魏源与梅山师友汤鹏、欧阳辂等人的交往,主要是在京师。比魏源小6岁的汤鹏,出道却比魏源早。他年方二十中进士,入礼部,进军机,官至山东道监察御史。官运亨通的他,才气也十分逼人,一边做官一边做诗,不久便辑诗三千首。为救时除弊,他抑愤而作长达22万字的《浮邱子》以阐述自己的政治主张。由于二人有许多相似之处,汤鹏与魏源常被人相提并论。钱基博在《近百年湖南学风》中说:“傥有文章经国,志气拔俗,发强刚毅足以有执,文理密察足以有别,发聋振瞆,大声疾呼者,可不谓之豪杰之士哉!吾得二人焉:曰汤鹏,曰魏源。”晚清文学家姚燮有一首五言排律《寄汤鹏魏源》;他的另一首诗也是为魏、汤二人写的,题为《曹户部楙坚席上,醉后长歌赠魏源,兼示汤郎中》。另外,姚燮给汤鹏的信中提到魏源(《扬州寄汤海秋郎中书》),魏源写给姚燮的信中,也提到了汤鹏(《与梅伯书》)。可见魏、汤是难拆难分的密友。魏源、汤鹏、龚自珍、张际亮被时人誉为“京中四子”。1830年,魏源与汤鹏等14人在京城的花之寺观赏海棠花,这是当时京城文人带有结社性质的雅会。魏源还与汤鹏结为隔代姻亲,他的外孙陈为镒娶汤鹏孙女为妻,友情之上又添亲情, 魏源的梅山师友不少,这里不一一介绍了。正因为这些梅山师友的帮衬,使得魏源如虎添翼,脚下的路子走得更远更坚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