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阳市特殊教育学校操场内,熊利娟老师(中)带着学生们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在长沙市一中,下课时有学生拿着书本跑到办公室来请教,陈奇志老师耐心地一一作答。 看着玩得兴高采烈的孩子们,帮着挥舞绳子的李文娟老师(左)脸上笑开了花。除署名外均为长沙晚报记者王志伟摄 在砂子塘泰禹小学操场上,李靓老师(左)正带着一年级新生准备参加升旗仪式。长沙晚报通讯员李静摄 李靓雨花区泰禹小学一年级班主任 熊利娟浏阳市特殊教育学校老师 陈奇志长沙市一中高三班主任 长沙晚报记者岳霞 清晨6时,他们就开始与时间赛跑。 李靓,雨花区砂子塘泰禹小学一年级班主任,喜欢以靓丽形象出现在岗位上,早上必化点淡妆,然后把儿子叫醒,带着他一起去学校,开车15分钟,7时20分之前到校。 熊利娟,浏阳市特殊教育学校聋生小班班主任,住在学校周转房,必须在7时20分以前到教室,为学生烧水,做好器具消毒工作。 陈奇志,长沙市一中高三班主任,一早也要快速地整理好出门。住在珠江花城的她必须在早高峰来临前开车到学校,7时30分进教室辅导早自习。 只要在这个岗位上,这样的生活周而复始。 受访的三位老师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也习惯了这样的辛苦。就像陈奇志老师不想去跟别的职业比的淡然:“我觉得什么行业要做好,都会很辛苦。要当一名好老师,必然要辛苦。” 他们求的,不过是学生学业有成,平安快乐。 最担心:学生的安全问题 最害怕:家长不信任老师,对教育一知半解却喜欢头头是道 李靓:雨花区泰禹小学一年级班主任 7时30分,孩子们开始陆续进入学校,李靓一方面要迎接学生,一方面要处理家长的各类信息。 记者在李靓的手机里看到,有叮嘱老师孩子生病了,要老师提醒孩子按时服药的,有跟老师探讨家庭作业的,还有孩子忘记带作业课本,家长要送过来放在传达室的;有孩子穿多了衣服要脱或者穿少了衣服要加,或者出了汗拜托老师换衣服的;也有家长跟老师商量家委会工作的……到了放学后乃至晚上,还有一波家长跟老师的沟通高潮,有打听孩子课堂表现的,有跟老师沟通孩子个性,促进孩子更好适应新学期学习的——一般都会花掉李靓个把小时时间。 砂子塘泰禹小学处在新城区,周边楼盘不断冒出,就近入学压力非常大,这也导致一年级新生基本都是60人左右的大班额。 当小一班主任,事无巨细,要当老师还要当妈妈,出了名的辛苦。刚入学,要让60个懵懂小一生学习的就是守规矩:上课铃声响要进教室,值日生喊起立,要站起来跟老师问好,做操要排队入场……看似简单,其实还真不易。一个看似简单的排队,该怎么站,站在什么位置,都必须反复提醒和训练,小一生的班主任,必须耐心。 开学才两天,李靓的嗓子就已哑了,不得不随身携带一个扩音器,“休息几天声音会好点,但整个学期嗓子都会在充血状态。”这种状态很容易导致声带长息肉,这也成了老师的职业病。 当一年级的班主任,一周12节课,升旗要带,体育大课间要带,看作业,备课,正常时间7时30分左右能回家,不过加班到九时十时也很正常。一天下来,累的不仅是嗓子,还有心。 李靓一直很内疚对自己的孩子太严厉了,管孩子的时间并不多,“把所有的耐心和爱心给了班上的孩子,对自己的孩子极不耐烦,犯点小错就冲孩子发脾气,把压力和情绪转移到了孩子身上……” 最担心:外界因素对教育干扰太多 最害怕:自私、焦虑的家长 陈奇志:长沙市一中高三班主任 下课铃响了,四五个小伙子拿着书跑进陈奇志的办公室,围着她问问题;有个学生带了一包他认为好吃的糖给老师吃;有班干部来跟老师商量班级工作……按网上说法,这群年轻人现在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解得化学做得物理,是人生知识最渊博的阶段。陈奇志跟他们态度温和,相处轻松,她说这是市一中传统的师生关系,不是靠畏惧,而是心怀敬爱。陈奇志介绍说,有的老师还有自己的粉丝团,像历史老师杨文喜欢在固定某天穿白衬衫,学生粉丝们就都穿白衬衫,向老师致敬。 “决定自己命运的,是学习能力和人生态度,不是高考!”作为名校的高三班主任,关注得最多的,是学生的情绪,要做学生们情绪的“定海神针”。陈奇志有很多这样的故事,比如几年前一个成绩优秀的学生,遇到大型考试就容易紧张失眠。高考前一天晚上,他又陷入了失眠紧张症之中。“他晚上9时跟我打电话,说希望能吃颗安眠药睡觉,被我否定了。”一番情绪疏导后,这名学生缓解了自己的紧张,最后以668分的成绩考进了清华大学。 高三老师有多忙,似乎不必多说。有晚自习辅导的时候,陈奇志经常要陪到22时,然后才能回家。陈奇志不觉得自己该拿辛苦说事,她觉得任何行业,只要想做好,都会很辛苦。她不想去跟别人比较,每天上完课,自己觉得上得好,心情也很愉悦,而能引导学生们健康快乐成长成才,她觉得就很满足。 如果说教学中有点小烦恼,也许就是来自外界的干扰太多,有来自家长的,也有来自社会的。 “有的家长望子成龙心切,喜欢跟孩子报很多课外班。这容易导致的情况是,孩子学习习惯不好,在课外班时觉得以后课堂还会教,学习不用心;在自己老师上课的时候又觉得已经学过这样的知识,半桶水乱晃。”这给老师带来的后果就是,“上课成了煮夹生饭”,学生们懂的懂一点,不懂的完全不懂,教起来难易不好把握,甚至有时是老师以为懂了,学生其实还没真正弄懂,很带有欺骗性。 让她心忧的事情还有,社会上拿个别老师的个别行为上升到整个教师行业来说事,“我身边的同事都很敬业,我们的付出会竭尽所能,辛苦些没关系,只希望社会对老师能更多一点理解和宽容。” “我希望外界干扰少一点,让老师安安静静地教书育人。”这是陈奇志在第31个教师节来临时的心愿。 最担心:孩子受伤最害怕:无 熊利娟 左庆珍 李文娟:浏阳市特殊教育学校老师 对熊利娟来说,教师节连卡片都不必收,如果她的学生能说声“老师,教师节快乐”她会感动得哭出来。因为对于聋哑孩子来说,“sh”、“l”都是极难发的音,“这需要训练好几年的时间”。在熊利娟的班上,主要是6岁以下的听力受损孩子。 教师节送礼这样的话题,似乎跟这所学校无关。因为这是一所“零收费”的学校,不少家庭条件很差,有老师到智障孩子家去家访,发现孩子父母都是智障,唯有奶奶一人支撑着整个家庭。这时候,老师会默默地塞点钱在奶奶的手中。 跟普通老师比起来,特殊教育老师的责任和辛苦,可以说是加倍了。 比如同样是照顾孩子午休,熊利娟要多做的一个事情是,把孩子的电子耳蜗一个个取下来收好,等他们起床后再帮他们一个个带上去;盲童班班主任李文娟会随时注意校园有没有未包好的硬角,没捡干净的石块,消除“总是梦到孩子碰得头破血流”的噩梦;启智部主任左庆珍,一直在探索课程改革,因为这部分教学全国都没有统一教材,只能自己去摸索。 校党支部书记蔺传次是从普通学校调过来的老教育人。他直言,本校的师德师风建设这块不是难题,“几乎从来没有家长请吃饭”。同时,老师们的成就感也较弱,因为不可能桃李满天下,人才辈出。但是,他为自己学校的老师点赞,因为这里的岗位崇高、伟大、光荣,因为这里的名利心淡薄。“我们的老师更有爱心、耐心和细心,对孩子的照顾是24小时的。残疾孩子一般锻炼得少,身体素质也相对较差,半夜发烧往医院里送是经常的事,真的比自己的孩子还照顾得多。” 在这里,吃饭是一项专门的课程。先教孩子们认识餐具、米饭和菜,还要教会他们跟老师沟通,想吃什么菜就说;学会走路也是一门课程,有的智障孩子走路喜欢低头疾走,一眼就容易让人看出来是弱智,要对他们进行形体训练,尽量避免“弱态”;怎么哭和笑,怎么表达情感,怎么防止“陌生人把我带走”……都是重要的课程。有的孩子甚至要从漱口、洗脸开始教起,重复训练一个学期。 下午4时30分是走读的学生离校时间,也是熊利娟跟家长一个个讨论个性训练、孩子回家后怎么辅导的时间。下午6时后,熊利娟才会有自己的时间。 至于报酬,周红霞副校长说,学校老师收入全部来自财政拨款,“浏阳市一直非常重视特殊教育,所以率先执行了长沙市特殊教育提升方案。”按这个方案,特殊教育老师可以提高平均绩效的40%用于岗位补贴,提升后,像熊利娟这样的老师,年收入可以达到4万元。然而,谁都知道,他们的付出与回报并不成正比。 好在老师们不计较这些,让这些残缺的孩子绽放生命光彩,似乎成了他们心甘情愿背负的责任。李文娟说,我就是孩子们的眼,所以她总是用她的眼,去扫平一切不安全因素;熊利娟班上的孩子由排斥到依赖她,回家后以“熊老师说”为最高法则,在25岁的熊利娟眼里,这就是最高的赞美;而对左庆珍来说,看着盲童们手牵着手、扶着肩走上舞台,唱一首《明天会更好》,就足以让她热泪盈眶。 记者絮语 世界很吵,校园很静 好多想让自己灵魂静下来的文青,选择去西藏。其实,不如走进特殊学校的校园,看那些孩子的眼睛。浏阳市特殊学校老师左庆珍说,她的孩子那么单纯善良,“每颗心都像水晶般透明澄澈”。 上课的时候,校园安静下来,白云闲闲地从一个教室窗户飘到另一个教室窗户,那在篮球架上吵架的麻雀,是如此聒噪。这个校园,好似世外桃源。 整个学校只有192个学生。可是却比普通学校1920个学生更难教,需付出更多的心血。 任何功利心在这里毫无意义,左庆珍和她的同事们要做的事情,是一遍一遍地训练孩子,想哭的时候就可以哭,走路避免“弱态”;教会他们,怎么保护自己不受侵犯。 这样的老师,那样柔和地守望着这群特殊的孩子,就是你想寻找的沉静。 记者调查 教师职业情绪三宗“最” 在近十天的时间里,记者调查访问了56位中小学老师。这个调查问卷很简单,撇去了跟收入有关的话题,单关注教师的职业情绪。 为什么不再聊收入?用长沙市教育局局长卢鸿鸣在谈及长沙市师德师风建设的话来说,在选职业的时候,如果要考虑收入的因素,那请不要选择当教师。职业对老师的要求,有着比一般人更高的道德标准,这个职业的共性就是“安贫乐教”。 所以这是一个崇高的职业,也是我们社会必须崇敬的。 记者的调查很简单,只有三个问题——“你在工作中最害怕什么样的问题?”“你在跟家长打交道中最不喜欢哪一类型的家长?”“你认为最幸福的小时刻有哪些?” 你在工作中最害怕什么样的问题?小学老师“最害怕学生出安全事故”,中学老师“最害怕自己的付出在孩子成长上得不到体现,得不到同事和学校的认可”。 这些老师害怕的“安全事故”,既包括教育行政部门三令五申强调的“校园环境安全”,也包括学生之间的小打闹。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这类鸡毛蒜皮的事情,也许就可以延伸到校外,成为家长和家长之间或者家长和学校之间的矛盾。 过于关注孩子安全,让老师的育人方式也有了改变。有体育老师在受访时跟记者表示,以前带田径训练时,要去探底学生体能极限,但现在就要小心得多,“如果一个学生喊累了,就不太敢跟学生加码了,怕他万一承受不住,出问题就麻烦了。” 中学老师的“最害怕”,就是“考试后学生出成绩”。有时候学生感受到的来自成绩的压力,也许远没有老师多。即使在很多人看来,相比初高中似乎没有成绩压力的小学老师,也受到这个问题困扰。有老师跟记者打比喻说,这就好比是一人承包一亩麦子,别人家欣欣向荣一派丰收景象,你家苗蔫蔫的,无精打采,对这个更重视精神获得的职业群体来说,这可能是最难承受的事情。 你在跟家长打交道中最不喜欢哪一类型的家长?几乎所有的受访老师都提到了一类家长:自以为懂教育,其实一知半解,但讲起来却头头是道。 这是个科技飞速发展的时代,也是教育观点激烈碰撞的时代。这都需要老师继续花时间学习。连一直被其他行业羡慕的悠长寒暑假,也至少有一半的时间,被用在了各类培训和开会中。 不仅是课堂变了。他们面临的教育对象也变了。育英学校校长严春琳感叹现在老师和家长要学习,“不然何以去教现在这群见多识广、聪明活波的孩子?” 而老师要经常面对的家长也变了。现在的中小学家长,以70后、80后为主,大多都受过高等教育,重视孩子的教育,热衷于教育问题的讨论。 在老师看来,家长对教育问题的关注,是家校良好沟通的基础,因为双方努力的目标是一致的。 但是过于纠结呢?呵呵。 雨花区泰禹小学校长李臻最想对家长说的一句话是:“请信任我们,把孩子交给了我们就信任老师,能以慈母之心,严师之行,公平之理,带领好你的孩子。” 幸福的故事都是相似的。你认为最幸福的小时刻有哪些?几乎所有的老师都提到了一个时刻——拥抱。 也许是刚上学的孩子给的一个快乐的拥抱;也许是毕业后多年回校的孩子给的一个感恩的拥抱;也许是帮孩子解决了情绪问题后孩子给的一个安心的拥抱…… 长沙市中小学大部分校长们有一个良好的习惯,就是早上站在校门口迎接来上学的孩子和来上班的老师。 芙蓉区东屯小学校长张宏军觉得一天充满正能量,从听到孩子清脆的“张校长好”开始,“他们其中之一有时突然来拥抱我一下,这就是我感受到的简单的幸福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