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个贵州音乐人的故事。 相比尧十三、张超、玉镯儿等成名已久的贵州音乐人,也许他们的名字是陌生的。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没读过音乐科班,草根出身,自学成才。 他们是以词曲人或制作人的身份,出现在你听到的好声音里。 他们,是好声音背后的人。 青春不跑调 “哪怕我的歌是写给张学友的,最终都只能拿到500块钱。”那些年,梁琼元每年写的歌都能给公司创造七八十万的效益,但是因为和公司有合同在先,作为新人,每首歌的报酬就是500块钱。 梁琼元养的一条小狗,取名呆萌,这是英语单词damo的谐音,意为“音乐小样”。 念初中时的梁琼元,内向,学习一般,长相一般,在班上属于那种让人印象不深的女孩。 直到在学校的一次十佳歌手比赛上,梁琼元以一首孙燕姿的《年轻无极限》一鸣惊人。 实际上,这不是她第一次得到认可。回到家,坐在电脑面前的梁琼元又换了一个人。在YY语音平台上,凭着 一副几十块钱的耳麦,梁琼元通过了一个拥有数千人的音乐公会的考核,拥有了自己的直播房间和粉丝,每天晚上都有上万网友在电脑那头守着听她的网络演唱会。 在网上唱歌的那些日子,梁琼元结识了许多爱音乐的朋友,大家一起交流唱歌、写歌、录音的经验,得到很大提升。看着自己的作品逐渐出现在酷狗上,随着自己主页上的作品点击率逐个过万,她也坚定了自己的音乐梦想。 2011年夏天,从没出过远门的梁琼元悄悄买了一张前往长沙的火车票,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硬座,去参加湖南卫视的《快乐女声》。 过了海选的梁琼元,因为排队候场十几个小时,导致临场发挥不佳,最终被淘汰。 “第一次被否定,几个月不敢唱歌。”这次打击,让梁琼元开始审视自己的音乐梦想。 2012年,随着在网络上的名气越来越大,一个安徽的唱片公司邀请梁琼元以词曲制作人的身份加盟。父母的担忧最终没能挽留住女儿,梁琼元还是去了安徽。 “我踏上青春的旅行,不放弃我认为对的事情。”那一年,梁琼元为自己写下这首名为《I’m22》的歌,致敬自己22岁的这次远行。 在合肥,梁琼元第一次接触到了专业的音乐生产线式的制作流程,也第一次体验到了早早踏入社会要面临的残酷现实。 挣的第一笔钱,是给网络口水歌《QQ爱》的主唱田元写的歌,梁琼元已经不愿提及这首歌的歌名。 “哪怕我的歌是写给张学友的,最终都只能拿到500块钱。”那些年,梁琼元每年写的歌都能给公司创造七八十万的效益,但是因为和公司有合同在先,作为新人,每首歌的报酬就是500块钱。 “没有去过内蒙古采风,却愣是憋着写出了一首草原情歌。”梁琼元不得不像计件工人一样去创作,音乐一下子从当初的爱好变成了谋生的手段。这样的压力下,梁琼元不得不去应景写一些网络口水歌、广场舞曲和神曲。 直到今天,每当看到大妈们在自己写的神曲下翩翩起舞时,梁琼元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除了写歌,梁琼元在唱片公司还学会了音乐的后期制作,MV拍摄,当选秀比赛评委……这些经历都为她后来的发展打下坚实基础。
年轻没有休止符 尽管现在是以一名词曲人的身份在音乐圈打拼,但梁琼元心中的歌手梦依然还在,目前她正在积极备战,准备参加即将开始的新一季《中国好歌曲》和《快乐女声》。 2015年,梁琼元回到贵阳过年。刚走进一家商场,梁琼元就呆住了。 商场的音响里放的正是自己的歌,不时有路人跟着音乐轻声哼唱。梁琼元开始思考:彼时的自己,已经在业内积累了一定的人脉,没有必要以一个打工妹的身份继续待在唱片公司,她可以写自己喜欢的歌,然后和歌手单线联系,有选择的卖给她认为合适的歌手。 只要有好的作品,自己的歌就能突破地域局限,何必背井离乡。 梁琼元决定回到贵阳发展,她拿出自己的积蓄开了一家录音棚,成为一名独立音乐人。 没了公司的条款限制,一首歌的报酬也从最初固定的五百块,到现在的两万元一首。自己的作品开始受到一些知名唱片公司的关注,诸如时下红得发紫的TFBOYS也购买了梁琼元的作品,还为湖南卫视《偶滴歌神呐》主持人徐浩写歌。最近,梁琼元的一首作品被台湾歌手张韶涵看中,目前正在商谈版权细则。 因为贵州的职业音乐人很少,梁琼元的录音棚更多的时候是面向一些业余的音乐爱好者开放,这也让她接触到了平时见不到的一些人和事。 有的人走进录音棚,脱下笔挺的西装,撕下伪装,戴着耳机,对着话筒,能唱得泪流满面;有的人不善表达,却在录音棚里一唱就是一个下午,只为把自己的声音精心包装起来,作为礼物送给自己的爱人…… 作为人类情感的重要表现形式,这个世界需要音乐。这些际遇都坚定了梁琼元做音乐的信心。 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为下午上门的客户录音,灵感迸发时就推掉一切录音预约,安心创作。对于现在的状态,梁琼元很满意。 不过,尽管现在是以一名词曲人的身份在音乐圈打拼,但梁琼元心中的歌手梦依然还在,目前她正在积极备战,准备参加即将开始的新一季《中国好歌曲》和《快乐女声》。 “趁着我现在还是女生!”今年,梁琼元刚满25岁。年轻,依然是她延续梦想的资本。
自学成才的混音师 杨浪做音乐挣到的第一笔钱是五十块,给一个网络歌手做混音。随着成功的案例越来越多,杨浪的名气也越来越大。开始有更多的歌手找杨浪做混音。 刚念到初二,杨浪就退学了,用他的话说:读书不适合我。 尽管如此,父母还是把他送进了一所职校学习服装设计。职校的课余时间多,杨浪开始接触到各种类型的音乐,并尝试着在网上根据教程来自己制作音乐。 对于杨浪想要自费到音乐学院进修的想法,父母自然是反对的:你不是这块料,家里不会给你一分钱,你不读书的话,就自生自灭吧。 家里没有电脑,杨浪每天就跑到网吧去学习。因为网吧的电脑没有安装音乐软件,而且每次电脑重启之后安装的软件就会被自动删除。杨浪每次去网吧都要花几个小时下载安装庞大的软件,然后再到各个论坛上寻找音乐教程自学。 杨浪做音乐挣到的第一笔钱是五十块,给一个网络歌手做混音。随着成功的案例越来越多,杨浪的名气也越来越大。开始有更多的歌手找杨浪做混音。 最多的时候,杨浪一个月要接上百单活儿,养活自己是不成问题了,但是贵州的音乐环境无法和北上广相比,想要得到更好的发展,就不能在这里坐井观天。 19岁那年,杨浪带着他在职校最大的收获——女朋友,远走广州,成为一名广漂。 广州,内地流行音乐的发源地,这里云集了中国最好的歌手、最好的词曲创作人和最好的音乐制作人。 这意味着这里有更多的机会,是实现自己音乐梦想的梦工厂。 在广州的两年,杨浪接触到了最正统的流行音乐,每天和来自全国各地的音乐人交流学习合作。两年的广漂经历,远胜过在音乐学院的四年进修。 之所以敢说这样的话,杨浪是有资本的。从广州回到贵阳后,杨浪开始在网络上开班授课,花钱听课的不乏星海、川音和现代等国内著名音乐学院的学生。 在音乐圈,学院派并不是主力。应试教育下,大学四年学到的多是理论大于实际应用的东西,当这些曾经让自己无比羡慕的学生对着自己尊敬地喊着“杨老师”时,杨浪的心里很是受用。
下一个梦想 一首出版级歌曲的制作流程要经过9个工种:词、曲、打小样、编曲、歌手、实录、混音、制作母带和制作视频。杨浪说,混音师是音乐产业链里最烧钱、最重要的工种。想了想,他补充了一句:也是最不挣钱的工种。 回到贵阳,杨浪将这些年的收入全部投入,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拥有一个录音棚。 放之贵阳,无论是装修材料还是设备,杨浪的录音棚都是顶级的。竣工那天,杨浪坐在录音棚里的沙发上呆了一晚上。 杨浪却迷茫了:适应了广州的快节奏,一下子沉静在位于南郊公园里的录音棚里,这个生于1994的年轻人无法适从。 “这一次,混不好我就不回来了。”2015年,踏上贵阳站的站台,杨浪向朋友们挥手告别。 这一次,杨浪“广漂”的身份不再是当年那个向南取经的学员了。 他是一名混音师。 一首出版级歌曲的制作流程要经过9个工种:词、曲、打小样、编曲、歌手、实录、混音、制作母带和制作视频。 用杨浪的话说,混音师是音乐产业链里最烧钱、最重要的工种。 想了想,杨浪又补充了一句:这也是最不挣钱的工种。 混音师,相当于海报制作里的PS环节,将人声、乐器等多种来源的声音整合到音轨中,现在的电影院号称5.1、7.1音效,而混音的工作,就是那最重要也是最容易被普通人忽视的0.1。 “混音师的名字都不会出现在音乐作品里。”杨浪说,一首音乐作品会在开头写上词曲人和歌手的名字,却永远不会有混音师的位置。 在广州,有上千家大大小小的后期制作公司在为各大唱片公司服务。在竞争压力之下,后期制作的费用被压得很低,即便是国内大师级的混音师,一单活儿也挣不了多少钱,但是知名混音师可以以量取胜,像杨浪这样的年轻混音师,首先要面临的就是生存压力。 于是,4个月后,杨浪就回到了贵阳。这个土生土长的贵阳人,却坚持说着一口地道的粤味普通话,也许这是他对广州这个梦工厂难以割舍的情怀体现吧。 两次“广漂”还是颇有斩获的。杨浪已经得到了父母的认可,为贵阳的第一部微电影《爱在贵阳》制作主题曲。电影在贵阳铺天盖地的宣传,让杨浪的父母第一次知道:儿子已经能养活自己了,最重要的是,他在做的是正经事。 今年,杨浪21岁,下一个梦想是组建自己的团队:贵阳没有音乐土壤,那我们就自己来耕耘一片土壤吧。 没人唱出我歌的味道 服装设计专业的赵钦并不懂五线谱,少了刻板的条条框框限制,却让他的音乐天赋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 相比梁琼元和杨浪,遵义音乐人赵钦在乐坛里已经成名。 2010年,赵钦和刘德华共同创作了电影《新少林寺》主题曲《悟》,这首由刘德华作词、赵钦作曲的歌,被刘德华认为是出道三十年的心得体会的诠释。 “很有才华,未来可期。”这首歌最终获得第31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原创电影歌曲提名,刘德华如是评价赵钦。 此后,赵钦陆续为王铮亮、郁可唯、金志文等歌手写歌,但《悟》依然被普遍认为是赵钦的成名作,不过时隔5年,他对此已不愿多提,对于音乐人来说,最好的作品永远是下一个。 和前文所述的两人一样,赵钦也非音乐科班出身,同样是通过网络学习音乐。 赵钦自小喜欢唱歌,对旋律极其敏感,“所听旋律过耳不忘。” 从幼儿园开始,当同龄人都在唱童谣时,赵钦就开始听迈克尔·杰克逊的音乐了。到了高中,开始通过网络自学录音技术,但那时也只是小打小闹。 服装设计专业的赵钦并不懂五线谱,少了刻板的条条框框限制,却让他的音乐天赋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 大学二年级,赵钦真正接触到原创音乐,因为家庭条件差,没有钱去参加专业的培训班,母亲把交了多年的人寿保险提前退了,凑了几千块钱给赵钦买了一台电脑,方便他创作音乐。 “每年的作品至少一百首。”大学最后两年,赵钦疯狂地把精力扑在创作上面。毕业前夕,当同学们还在为工作发愁时,赵钦已经和一家广东的唱片公司签约,成为一名职业音乐人。 赵钦今年33岁,以一个独立音乐人的身份,带领自己的团队在成都打拼。对于现在的状态,他并不满意。 歌手、词曲人、制作人……对于多重身份,赵钦最看重的却是歌手。 然而他目前的主要工作还是为歌手制作专辑,“我不会一直这样为别人写歌,因为除了我,没有多少艺人能唱出我的歌本身的味道。”
改变中国的流行音乐 对于绝大多数音乐人来说,选秀只是一个锻炼的平台。当前中国乐坛并不缺乏好声音,唱歌唱得好的满街跑,乐坛需要的是既有好声音又能自己创作好歌曲的全能音乐人。 尽管在圈内已经名利双收,但赵钦并不认为自己已经成功了,他的成功标准有两条:一是改变中国的流行音乐,成为一个风向标或引领一个时代;二是拿到一座格莱美奖,得到世界的认可。 在选秀节目泛滥的当下,许多年轻人都想通过选秀来一举成名,作为同样参加过选秀并获奖的过来人,赵钦并不赞同。 在贵州,通过选秀节目走出了诸如何洁、朱克等音乐人,但是对于绝大多数音乐人来说,选秀只是一个锻炼的平台。当前中国乐坛并不缺乏好声音,唱歌唱得好的满街跑,乐坛需要的是既有好声音又能自己创作好歌曲的全能音乐人。 作为一个新人,一定要沉淀得下来,要有自己的作品积累,一首歌吃一辈子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至少在短期内,赵钦并不愿意回贵州发展。 “贵州没有音乐环境。”在北上广等一线城市,都会由政府出资修建一个音乐公园或者创意基地,作为孵化器,免费让音乐人入驻。但是目前贵州还没有这样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孵化器,即便曾经有,也被挪作他用,成为酒吧或咖啡馆了。 贵州有许多有才华的音乐人,每年都有通过选秀从贵州走出的歌手,但是迫于生存压力,绝大多数的人都只敢把音乐作为一个业余爱好,像梁琼元这样敢于破釜沉舟的人很少。 “贵州的音乐资源是得天独厚的,但在中国音乐版图上却没有一席之地。”杨浪说,贵州的原创音乐落后内地其他地方至少20年,落后港台音乐至少25年,落后欧美音乐至少35年。 贵州的原创音乐至今局限在原生态、民歌等几十年前的老套路上,对民族文化的保护无可厚非,“但是别忘了,最好的保护就是发展。” 老东西再好也要融入先进的技术,让大众接受并喜爱,主动去传唱。比如青藏高原,就是流行音乐和民族音乐的结合,传唱了20多年至今被奉为经典,你能说它不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