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属龙,个性倔强;爷爷属虎,性格强势,看不过眼之处,就爱话事,所以,印象中,父亲与爷爷,总是动不动就吵吵起来。
母亲一看这苗头,总是把父亲拖进门内,捂住父亲的嘴巴:
“老人家随他讲,你回么子嘴?”
父亲息怒了之后,她也跟着讲:
“哎,老爷子也真是,管天管地,操空头心。”
所以,爷爷总说:“还是老社脾气好!”
(母亲叫胡社云,爷爷像称呼女儿一样叫她老社)
因为担心,所以唠叨;因为听得多,所以不耐烦。父亲跟爷爷,我跟父亲,总在上演着同样的戏码。
父亲多说几句,我也总免不了顶嘴。还是母亲,拉开盛怒的父子俩,分头做工作。
“你爷讲你,是为了你好。你听着就是了,不要作声。”
完事又给父亲做工作:“崽也大了,你包不了他一世,有些事情,听他去。”
父亲性格孤傲,一生没佩服过几个人,然而现实的处境,仿佛又处处不如人:个子比别人矮,力气比别人小,房子比别人老,存款别别人少,甚至连稻子的长势也没人家好。越是比较,越是窝火,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所以父亲讲话比较冲,随时可能言语上得罪人。
比方说,灌溉稻田,他打着手电熬夜从八里之外的水库一路堵漏眼,把水引进自家田里,半夜却被人拦截到别个田里,他免不了发火,说这是欺负人,要挖人家田坝口。母亲赶紧制止:
“自家田里接着放满就要得,别个老人家不容易,放点水没紧,生么子气。”
“给鹿婶婶送点肉去,她对我们好,我们要对她好。”我回家,母亲会差使我去给关系好的老人家送点吃的。
“你给田奶奶送点包谷去,她今年没种包谷,新鲜的包谷好呷。”时令东西,只要自家有,母亲总是不吝分享。
我们家位于村中央,母亲在家时,我们家的老堂屋,是人气最旺的地方。这俨然成了村里的活动中心:打牌的,聊天的,差不多有两桌,热闹得很。即便是母亲不在家,大家也习惯性地来报个到。这都是母亲的为人,获得了一致认可的结果。
我们砌新房子,好些个邻居,主动上门问,要借钱,我给你拿啊。
“婶婶,给你们家黑鼻子骨头。”黑鼻子是我家的狗狗。邻居家的肉骨头,总会给我们家狗狗拿来。因为母亲的好人缘,狗狗都收到格外的关爱。
......
农村人的处世哲学很简单,你对我好,我会对你加倍好。母亲一直处在这种良性循环中,非常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