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将军罗星汉传奇

摘要：提到金三角的大毒枭，人们常想到坤沙，其实比起罗星汉来，他只算是后辈了。金三角第一代大毒枭罗星汉曾是缅北地区叱咤风云的人物，实力鼎盛时每年向泰国运输200吨毒品。他在1973年败给政府军，坐牢7年后被特赦，便转身经商并大获成功。在果敢的枪炮声前，许多人怀念罗星汉，他能利用自身的影响协调地方与中央的关系，争取共赢局面。

文/王戡

金三角，这个曾经的世界主要制毒基地，这里有诸多武装制贩毒军阀武装，提到这里兴起和末落的大毒枭，人们自然先想到著名的坤沙。

坤沙跟罗星汉比起来，只算是晚辈，不过罗星汉拥有当地其它武装毒枭不具备的政治智慧，早年是鸦片将军，后来华丽转身，名利双收，一生功成名就，政商两界有丰厚人脉，在民间还有相当不错的口碑。

前年6月份，罗星汉因心脏衰竭在仰光家中去世，各国主流媒体都进行了报道，重温他作为金三角第一代大毒枭的一生，《纽约时报》更称其为“大毒枭在该国为所欲为能力的象征”。罗星汉之死为因民主化变革而受到国际持续关注的缅甸局势再添一笔花絮。

风光一生的罗星汉终入土。

罗星汉以依靠武装力量掌控毒品生产和运输销售的模式闻名于世，人称“鸦片将军”。在中国，他的名声不如第二代大毒枭坤沙响亮，但后者在贸易手段和生存理论上，不过是罗星汉的模仿者和继承人。

2007年10月坤沙去世时，是被缅甸政府软禁的囚徒。罗星汉去世时，则是坐拥亿兆家资的超级富豪和华人领袖，去世次日政府官员和企业家纷纷前往吊唁，境遇之别不言而喻。这位金三角第一代大毒枭在中南半岛五十年动荡中载沉载浮的历史，颇值得玩味。

果敢少年“罗兴汉”

罗星汉是缅甸果敢人。这里原本是属于大清帝国的羁縻政权果敢县，由杨氏土司家族世袭统治，聚居的乡民自称是明朝末年追随永历皇帝逃往缅甸时留下的文武随从，从来以汉人自居，罗星汉家族便自称来自江西。清光绪二十三年《中英续议缅甸条约》签订后，果敢被划归英方，成为英属缅甸殖民地掸邦境内的“世袭果敢训政布司”。

但是果敢与中国的联系并未中断。从土司头人到寻常百姓仍然按照汉人习俗生活，与中国境内的村镇通婚、买卖，随着中国社会的由大清帝国到中华民国的变迁移易风俗。罗星汉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出生、成长，他的出生日期说法不一，以1934年或1935年较为常见，算起来比坤沙还要小一二岁。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缅甸社会精英多追随日本人对抗英国殖民者，而杨氏土司家族则协同中国远征军对日作战，其民族归属意识不言而喻。抗战胜利后，一批远征军老兵留在果敢成家立业，无意中进一步强化了果敢与中国的联系。1948年，罗星汉进入果敢官立小学读书，这所位于缅甸的学校以汉语教学，升青天白日旗，设有三民主义课程，对少年罗星汉有颇深的影响。

1949年国民党政权倾覆，大量残兵败逃到滇缅边境。末代云南省主席李弥到缅北整编各路部队、招募远征军老兵和本地青年，组成“云南反共救国军”，不断袭扰滇缅边境。同时，李弥还办起了“反共抗俄大学”，为自己培养干部。罗星汉曾投入该校受训一年。据说，他是该期最小的学生，后来与他时敌时友的果敢王彭家声则是他的同班同学。在校期间，罗星汉使用的名字是“罗兴汉”，在满眼反共复国口号的国民党残军营地，这一字之差颇有含义。

李弥部队的多数人在1953年撤离缅甸去台湾，他们列队走出丛林，即将告别旧地。少年罗星汉曾在这支“孤军”里受训过。

毕业之后，罗星汉进入果敢杨氏土司武装担任分队长，后来成为土司杨振材的妹妹、“杨二小姐”杨金秀的马帮队长。1949年中共建政后厉行禁毒，使中南半岛和东南亚的百万烟民丧失了鸦片来源。与中国云南气候、水土相同，所制成品与云南名货“云土”质量相若的果敢，成为重要的鸦片产地。当时，罗星汉率领部下在缅甸和泰国之间贩运鸦片，积累了深厚的人脉关系，逐渐成为果敢乃至缅北地区的头面人物。在此期间，他娶了云南耿马人张小菀为妻。

1962年3月，缅甸发生军事政变，新上台的奈温军政府一改文官政府的温和民族政策，采用法律和武力手段强迫边境民族势力交出自治权。1963年8月，军政府逮捕了已经退位的土司杨振材，以及接任果敢领袖的杨金秀等杨家要人，以贩毒罪名投入监狱。罗星汉及其马帮也在大其力被扣，并被送到腊戌接受“学习”，灌输奈温的“缅甸社会主义纲领”。羁押期间，不到30岁的罗星汉第一次表现出自己的权变，表示愿意与政府合作。当时，苦于果敢反抗浪潮的军政府也乐于扶植一个非杨氏的代理人，双方一拍即合。

1965年，罗星汉被军政府释放，出任果敢青年前进委员会主席及自卫队队长，拉起一支武装协助政府军镇压反抗力量。罗星汉在果敢各路人马之间纵横捭阖，通过拉拢、策反的手段，瓦解了杨氏家族组织起来的自卫军，使缅甸政府军顺利进驻果敢。土司杨氏控制果敢120多年的局面就此结束。

鸦片王朝的兴衰

缅甸罗星汉鸦片王朝的兴起，与国民党残军在泰国的活跃、老挝王宝军事集团的发展，都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冷战白热化的必然结果。

缅甸政府于1950年出台了取缔烟馆法案，禁绝鸦片生产和贸易。逮捕杨氏家族领袖时采取的也是同样的罪名。但是，军政府没有足够力量长期在边境用兵，不得不依靠罗星汉这样拥护中央的地方领袖组织自卫队协助其作战，并且默许其贩卖鸦片获取利润以维持武装。

但是，缅北边境的局势并没有随着众多自卫队的建立而缓和。1967年，奈温实施的国有化政策引发经济恶化，引发了底层民众的反华浪潮，华侨和中国援缅专家遭到杀害。中国召回了驻缅甸大使，并撤出了援缅专家。与此同时，中共开始协助退入中国境内的缅甸共产党重建队伍，并将彭家声等其他战败退入中国的地方武装统一整编组建为人民军，教授了一整套发动群众、建立政权和开展游击战的方法。1968年起，缅共人民军陆续返回国内开展武装斗争。

罗星汉自卫队最初只有150人的编制，和另一支表示拥护军政府，由杨氏家族成员杨振业率领的自卫队相比并不占优势。与缅共人民军交战以来，在军政府的撮合下，罗、杨部队最终合并到了一起，并组建了军事学校培养下级军官。在一年多的战斗中，政府军和采用国民党残军经验训练的罗星汉所部，不敌解放军训练出来的彭家声人民军，屡战屡败之下于1969年3月放弃果敢向萨尔温江以西的滚弄撤退。罗星汉以武力驱使五千余户居民随他一道撤离，并将剩下的房屋付诸一炬。

罗星汉久经征战，离开人世时不忘带走一批纸兵、纸马。

这次失败变成了罗星汉鸦片王朝崛起的契机。当时，罗星汉已经拥有2个总队，14个中队，近二千人的规模。失去果敢的同时，也丧失了基本税源和鸦片产地，部队和民众的生存难以为继。为此，罗星汉召集部属开会，决定以“开辟新果敢”为口号，由作为副总指挥的杨振业率所部向另一支反政府武装“克钦独立军”所控制的莱莫地区进攻。经过一年多的拉锯战，罗星汉部在回硐立下了脚跟，在与克钦独立军、缅共的对抗中开发出一片新的鸦片原料产地。杨振业开辟了基业，也产生了自立的野心，种种举措令罗星汉颇为忌惮。1970年5月，杨振业在回硐遭到刺杀，所部随后被罗星汉吞并整编。

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报告显示，1967年时90%的缅甸鸦片由国民党残军的骡队输送。罗星汉为了与国民党残军、坤沙武装争夺鸦片贸易路线、抢夺货源不惜开火交战。与此同时，在缅甸、泰国、老挝边境的大其力设立工厂，制造纯度更高的4号海洛因向泰国销售。罗星汉的生意顺应了越南战争期间中南半岛各路人马对毒品的大量需求，也被国际禁毒组织和各国警方所瞩目，“鸦片将军”的绰号正因此而来。当时，罗星汉的队伍每年两次向泰国运输毒品，运输量达到200吨，收入可达六七百万美元。

1973年4月，缅甸军政府在多方压力之下，下令解散缅北地区的自卫队。罗星汉明白，一旦失去了武装力量，鸦片贸易也将难以为继，决心背水一战。4月底，罗星汉在集合几路鸦片军阀成立了“掸邦同盟军”，自任总司令，公然树起反对缅甸政府的大旗。但在缅甸和泰国的联合打击下，建国大梦迅速破灭。罗星汉于是年7月在泰国被捕，引渡回缅甸后被判处无期徒刑。1980年6月，罗星汉以大赦的名义被释放出狱，并获得了30万美元，作为其财产被没收后的赔偿。

罗星汉被捕后，其部将第3总队总队长黄兴和派人绑架了罗的弟弟罗星明，要求交出此前没有了解的旧账，但黄兴和的部下早就对他不满，反而将黄兴和驱逐，推举罗星明为首领。黄兴和后来投奔了坤沙，又因涉嫌谋叛被杀。罗星明继续武装制贩毒品的事业，1980年8月，在罗星汉的劝说下率所部800余人向政府投降。此后，兄弟二人经营商业，三十年后都已经成为缅甸首屈一指的华人富豪。

罗星汉在2007年出席仰光的商业活动，此时他已是缅甸著名富翁和华人领袖。

中央与地方之间